老皇帝最终没有同意沈聿的请辞。

他将沈聿软禁在了东宫，对外宣称太子妃暴毙，太子悲伤过度，需要静养。

东宫成了京城最森严的禁地。

沈聿被关在那个我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寝殿里。

这里的一切，都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。

梳妆台上，还放着我没用完的胭脂。

书案上，还摊着我没画完的设计图。

衣柜里，还挂着我亲手为他缝制的衣袍。

每一件物品，都成了刺向他心脏的利刃。

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。

一个人坐在黑暗里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些我留下的东西。

他的话越来越少，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。

有时候，他会对着空气说话。

「阿昭，我错了。」

「你回来好不好？」

「只要你回来，我什么都给你。」

「皇位给你，命也给你。」

可惜，我听得见，却无法回应。

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，一点点地被悔恨和思念吞噬。

他开始酗酒。

从前滴酒不沾的人，现在几乎是抱着酒坛子过日子。

他喝醉了，就会产生幻觉。

他会看到我坐在他对面，对他微笑。

他会冲过去抱住我，却扑了个空。

然后，他就会像个孩子一样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。

哭得撕心裂肺。

「阿昭，你为什么这么狠心？」

「为什么连一个让我补偿的机会都不给我？」

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
早知今日，何必当初？

如果他能早一点明白自己的心，如果他能在我还在的时候，给我哪怕一丝一毫的肯定。

我们之间，或许就不会是今天这个结局。

这段时间，林语柔来过几次。

她都被拦在了宫门外。

她不死心，买通了东宫的下人，给我递了信。

信上，她用胜利者的姿态，炫耀着她如何利用沈聿对她的旧情，一步步地离间我们。

她说，我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，根本配不上沈聿。

只有她，才是未来皇后的不二人选。

沈聿看到了那封信。

是我故意让玉佩散发出微光，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
他看完信，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。

一种可怕的平静。

他没有发怒，没有嘶吼。

他只是将那封信，一点一点地撕碎，扔进了火盆里。

然后，他站起身，走出了寝殿。

那是他被软禁半个月以来，第一次主动走出房门。

他召来了自己的心腹。

「去，把林家这些年贪赃枉法、结党营私的证据，全都整理出来。」

「一份，送到御史台。」

「另一份，送到……镇远侯府。」

镇远侯，是林语柔的父亲，也是朝中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。

但同时，他也是一个极其爱惜羽毛、注重名声的人。

心腹有些犹豫。

「殿下，这样做，等于彻底和林家撕破脸了。」

「会逼反他们的。」

沈聿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。

「我就是要逼反他们。」

「不把这些蛀虫一次性清理干净，阿昭就算回来了，也还是会受委屈。」

我听着他的话，心中一震。

他这是……要为了我，清洗朝堂？

三天后。

御史台的奏折，像雪花一样飞进了皇帝的书房。

弹劾林家仗势欺人，侵占良田，草菅人命。

与此同时，镇远侯府也收到了那份更详尽的「黑料」。

镇远侯当场气得吐血。

他没想到，自己一直倚重的未来女婿，会反手给了他致命一击。

更让他没想到的是，沈聿暗中培养的势力，远比他想象的要庞大。

他经营多年的关系网，在沈聿的雷霆手段下，不堪一击。

林家，倒了。

树倒猢狲散。

镇远侯被削爵抄家，流放三千里。

林语柔，作为罪臣之女，被贬为官妓，送入了教坊司。

消息传来的时候，沈聿正在擦拭我的梳妆台。

他听完手下的汇报，没有任何表情。

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。

「知道了。」

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。

他轻轻地拿起一支我用过的发簪，放在鼻尖轻嗅。

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我的气息。

他的眼中，流露出无尽的温柔和悲伤。

「阿昭，害你的人，我都处理干净了。」

「你什么时候，才肯回来见我？」

我多想告诉他，我回不去了。

我的任务已经失败，我只是一个被困在玉佩里的孤魂。

可就在这时，我感觉玉佩传来一阵灼热。

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的意识拉扯进去。

我最后的念头是，沈聿，如果这就是你为我做的，那么，我好像……不那么恨你了。